裴将军当年是为何兵败、回朝是为何被斩的?毓章兄奉沈氏祖训,自问无愧于心,然如裴将军者,又曾愧对于何人?”
沈毓章看着她:“当年裴将军之故亡,我知你恨意难解,所以才称病拒不出仕。然而这些年来你委身于成王、深居享乐,又算得上什么良臣?又有什么资格评议朝廷?而今你与亡兄宿敌、晋将谢淖勾结于一处,策反亡兄旧部,南掠大平故土,又如何对得起他生前以命守卫的这片河山?又如何对得起卓氏世代之忠烈?”
“忠烈?”
卓少炎咬着这二字,重重反问:“卓氏谋逆,亡兄被杖毙于市,先父、先母皆畏罪自尽。毓章兄又何以如此糊涂?”
沈毓章沉默少许,复开口:“卓氏蒙冤,国人皆知。”
卓少炎按剑起身:“而今我既反兵,卓氏便再无‘蒙冤’一说。”
“你之所图,是为报仇?”沈毓章沉声问说。
卓少炎不答,俯视他道:“毓章兄既欲做大平之铮铮忠臣,又何须知我这等叛反之徒所图为何。”
话毕,她躬身与他见礼,而后就欲离去。
他的声音却在她耳侧响起——
“你之所图,是为废帝、另立?”
卓少炎转身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回首时,沈毓章亦已起身,神情一如迎她来时,冷峻,严厉。
“是。”
她毫不犹豫地承认道。
沈毓章不言不语,眼底深黑。
卓少炎忽又问:“毓章兄,可愿率军开金峡关城门,迎降于我部?”
“少炎以为,两军一旦交战,我必将败于谢淖与你?”
“我以为,毓章兄此役不论胜败,都会为大平朝中所问罪。不如早降于我部,尚能保全两军将士性命。”
“何以能有此诳语。”
“毓章兄既不信我,便待沙场再见。”
卓少炎看着他,再度揖了一礼:“当年于讲武堂中,我曾视毓章兄为亲生兄长。”
沈毓章走近她,还她之礼:“当年,我又何尝不视少炎为亲生妹妹。”
她轻轻笑了。
而这笑中沾染的湿意,却是已迈步离去的他未曾探见的。
……
“夫将之上务,在于明察而众知,谋深而虑远,审于天时,稽乎人理。若不料其能,不达权变……”
少年俊秀爽朗,诵背的声音高亢,于讲武堂内掷地有声。
冬日甚寒,裴穆清为磨炼众学生之意志,诸室戒通暖,滴水可成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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